老兰拜年的那个晚上。尽管事情过去了将近十年,尽管我已经长大成人,尽管我竭力想忘记那个晚上,但那个晚上的所有细节,都不允许我忘记,好像这些细节都是卡在我的骨头缝里、无法取出的弹片,用疼痛来证明着它们的存在。
事情发生在姚七来过后的第二天晚上,也就是那年的大年初二的晚上。草草地吃过晚饭后,母亲就催促闷头抽烟的父亲,说:
走吧,早去早回来。
父亲从烟雾中抬起头,为难地问:
还去吗?
你这人是怎么啦?母亲不高兴地说,下午说得好好的,怎么到了这会儿又变卦?
什么事?我好奇地问。
什么事?妹妹也问。
小孩子,没你们的事。母亲说。
父亲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母亲,说:
我还是不去了吧……要不你带上小通,你们两个去,你们把我的意思带到了就行了……
去哪里?我兴奋地说,我愿意去。
你别插嘴!母亲怒斥我一声,然后转过去对着父亲,说:我知道你要脸,要面子,但去拜个年也小不了你。人家是村长,咱们是村民,村民给村长拜个年不是很正常嘛!
会被人家说!父亲的口气硬了一些,我不愿意让人家说我舔老兰的屁股。
去拜个年就是舔屁股?母亲说,那人家老兰,派人来给你拉电,给你送年货,给你的儿子女儿送红包,不成了舔你的屁股了吗?
这不是一回事……父亲说。
你对我许那些愿都是假的……母亲坐在凳子上,脸色苍白,流着眼泪,痛苦地说,看来你还是不打算和我们好好过日子……
老兰是个人物!尽管我对母亲没有多少好感,但看她流泪我心中还是不忍,我说,爹,我愿意去,老兰很有意思,我们应该和他交朋友。
他哪里能瞧得起老兰?母亲道,他就是愿意和姚七那样的王八蛋交朋友。
爹,姚七不是好人,我说,你不在家时,他骂过你。
小通,大人的事,你不要掺和。爹客气地说。
我看小通也比你有见识。母亲气呼呼地说,你走了之后,真正对我们好的,还是老兰。姚七他们,只是看我们的热闹。在那样的时候,好人坏人才看得分明。
爹,我也去。妹妹说。
爹长叹一声,说:
好了,你们都不要说了,我去就是。
母亲从柜子里拿出一件蓝色的呢料中山装,递给父亲,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:
换上。
父亲嘴巴张了张,终究没说什么。他顺从地脱下了那件油脂麻花的破夹克,将新衣换上。母亲帮他扣扣子,他拨开母亲的手。母亲转到他的身后,帮他抻拽,他没有反对。
我们一家四口出了家门,翰林大街上,春节前刚刚装上的几十盏路灯已经放出了光明。许多小孩子,在大街上追逐着。有一个青年,在路灯下看书。有一些男人,
请收藏:https://m.tushu9.cc
(温馨提示: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,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