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)生存还是毁灭,这是个问题_窃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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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月亮升到半空,周遭没有一颗星子。

  如此清朗的明月,照得万物一片霜白。

  苏青瑶望着,有些气短。

  她没吃晚餐,午饭是把馒头撕开泡在冷水里灌下去的。贿赂来的药快吃完,可她仍病着,已经退烧,但心口突然开始隐隐作痛,躺在床上,也常常喘不上气。

  月色如海波般,从狭窄的创口涌入,冲洗着她那瘦长的影子。

  面对着无瑕的月光,苏青瑶忽然冒出一个念头——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?

  一柄斧头劈开冰山般,连日来积累的情绪陡然爆发。她止不住去问自己:是不是自己太自私、太下贱,想要的太多而身在福中不知福?是不是自己无能又无耻,天生是个贱货,所以才要被关进监狱、被带上法庭,去接受法律的严惩?

  是不是自己当初只要保持对丈夫忠诚,顺从他、崇拜他、理解他,爱他,当他的小女孩、小娃娃、小乖,然后等、等、等——等到他某一天幡然醒悟,等到某一天奇迹发生,突然学会了去表达爱,等到那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时候,她就能收获幸福。

  是不是身为妻子,忠诚于自己的婚姻高于一切,哪怕这并不是她所缔结的?是不是身为爱着他的女人,渴求他的爱与重视,是一种过分的奢求?是不是身为被他爱着的女人,不可以拒绝他的爱,不可以狠狠伤害他,一如不可拒绝天理?

  或许吧!或许吧!通奸不可饶恕,世人都这么说。

  可那样的话……苏青瑶又是什么样的一个存在?

  徐公馆的女主人吗?可那不是她的家,只是徐志怀的家,没有一个主人会连自己的朋友都留不下。

  徐志怀的妻子吗?或许吧,毕竟人人都称呼她为徐夫人。可他们在一起过的日子,根本不像是一对真正的夫妻。他宠爱她就像宠爱自己的小女儿,时刻觉得她愚蠢,又处处疼爱着她,给她买昂贵的礼物,又限制她的零花。但夫妻不是父女,而她也早已长大。更何况,哪有一个父亲会不停地和女儿上床?

  想到这里,苏青瑶头疼欲裂,昏迷了似的,神思左摇右摆,寻不出一个头绪。她蜷缩,泪水断断续续地落下来。秋蝉的哀鸣伴着床底老鼠细细的叫唤,森森地在地牢里徘徊。

  后悔吗?谈不上。苏青瑶清楚,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,让时间倒流,她还是会接过谭碧的钥匙,打开那扇房门。

  因为对于当时的她来说,这是一件不得不做的错事。只是害怕,前所未有的恐慌,清晰无比。

  有夫之妇,与人通奸者,处二年以下有期徒刑。

  她那身为大学教授的父亲丢不起这样的脸,更会将失去徐志怀这个女婿的怨恨撒到她身上。他大约会一纸书信送进监狱,与她断绝父女关系,将她扫地出门。

  贺常君被抓,于锦铭必然会受牵连,还不知他的父亲能不能保下他,哪怕费力保下了他,也定然不愿意去保释一个祸害他小儿子的女人。

  或许这就是注定的结局……她是个荡妇,理应用这条贱命来洗刷丈夫损失的尊严。

  那,出来之后呢?

  苏青瑶不知道。

  她艰难地翻身,望向青灰色的石砖墙。它上头遍布白色的划痕,一道又一道,是从前那些被关押在此的女囚所留下的划痕,似字而非字,一如激烈的吼叫,字句不连贯,而响声震动天地。

  苏青瑶盯了许久,理智涨潮般重新覆盖了脑海。

  她想:现在攒下来的钱足够租下一个小阁楼,外加小半年的餐费,这足够支撑一段时间的开销。我有启明女学的高中文凭,可以试着去问问校对的工作,可以代写书信,当接线员或百货商场的接待员小姐,还有小学、初中的代课教师。不论如何,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,所以不管决定之后是什么,我都要学会去承担。

  思及此,她沉重的心也随之一轻。

  泪水也在无声中渐渐流干了。

  苏青瑶翻身,平躺在稻草上,闭上了双眼。

  她对自己说:事已至此,我愿意承担一切代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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